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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章 黑色 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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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章 黑色 2

蔣沐凡和嚴寧的談判結果非常的簡單。

嚴寧曾說,把二環邊的那套他們曾經住過的房子重新送給蔣沐凡,畢竟蔣沐凡的處境她心裏也清楚,方黎這麽一走,蔣沐凡大概是在永寧徹底無家可歸了。

人家在方黎生病期間沒少費勁,嚴寧也不是個願意逼死人的個性,要真一點兒也不管蔣沐凡的死活,就那麽過河拆橋的走了,她怕方黎九泉之下會恨死自己。

可蔣沐凡卻是打死也不要房子的,他說自己以後沒辦法再住在裏面了。

嚴寧心裏明白蔣沐凡的意思,改口說可以給蔣沐凡一筆錢,算是耽誤他大好年華的彌補,自己走後,蔣沐凡也好有點重新開始的經濟基礎。

可誰成想,蔣沐凡錢也不要。

他說那錢就像是方黎用命換來的一樣,要他以後怎麽花?

最後嚴寧不解,問蔣沐凡到底想要什麽。

蔣沐凡只是笑笑,說——

“你們該走就走。”

“讓我最後好好送送他就好了。”

……

整個葬禮一切都很順利,蔣沐凡情緒也很平穩,他站在人群中,感覺這可謂是宏大的場面,跟自己的關系好像並不大。

直到方黎的骨灰盒被他抱在了懷裏。

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,蔣沐凡雖然從沒有過抱骨灰盒的經歷,但電視裏新聞上總能看到點類似的照片視頻。

只是他沒想到,那還沒自己枕頭大的東西,竟然那樣的沈。

蔣沐凡把方黎接到手裏的時候,甚是一驚,但後來再回頭想想——

裏面畢竟裝的是一個完整的人啊。

方黎曾經是什麽塊頭,沈點是應該的。

但就是這盒子,太小了……

他擠在裏面可真委屈。

嚴寧答應蔣沐凡,方黎的骨灰出來後由蔣沐凡抱著,她們直接從殯儀館到機場,飛去首都將方黎下葬。

嚴家的墓園蔣沐凡不能進,把蔣沐凡帶去首都也沒有什麽意義,所以等蔣沐凡把方黎送到機場,就算是一場徹底的告別了。

人走如燈滅,嚴寧整的這些虛的儀式感,蔣沐凡沒當回事。

墓地而已,埋的只是一把灰,蔣沐凡不舍的,一直都是方黎從前的樣子罷了。

那恨不得用全身的細胞去愛自己的人,不會被一個小罐子困住,嚴家的那鳥語花香的風水寶地,不去就不去了。

蔣沐凡相信,老嚴家的墓園方黎也不會愛去的,他堅信方黎會如同他從前所說的那樣,生生死死都會陪在自己身邊,誰也帶不走他。

此時抱著骨灰盒的蔣沐凡,只想著最後再好好的和方黎呆上一呆,等把方黎安安穩穩的送上飛機後,他就快馬加鞭的跟周漢哲回二環的房子裏去。

把還殘留方黎味道的衣物都收拾收拾,帶幾把方黎常用的鼓槌,找一個合適的住處,老老實實的再等著方黎回來。

他會回來的。

也許會化作一只鳥,或是一陣風。

否則這個世界上要是真的沒有方黎了——

他活不下去的。

……

蔣沐凡面無表情的捧著方黎的骨灰,身邊站著一個穿著黑西裝的年輕男人,手裏打著一把大黑傘,在本來陽光就不充足的霧霾天裏,多餘的擋在了自己和懷裏的骨灰盒的頭頂。

按照嚴家人的講究說,這會兒方黎人還沒“走”遠,正是怕光的時候。

蔣沐凡帶著撐傘的年輕人打的頭陣,身後跟著嚴寧。

嚴寧手裏摻著並不需要人扶的嚴常軍,然後接下來就是浩浩蕩蕩的,方黎的送別親友隊伍。

從殯儀館走到送機車隊跟前的這段路,身後所謂的親友們不知是真哭還是假嚎的,嗡嗡的吵得叫人心煩。

而蔣沐凡神色淡定,好似只是在完成一項不緊不慢的工作任務。

送機的頭車是輛黑色的邁巴赫,撐傘的男人把蔣沐凡送進了後排座位之後,便關上門站到了嚴常軍的身邊,俯身在嚴常軍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麽。

那年輕人雖是嚴寧的副手,但也常派給嚴常軍平時用用,所以嚴寧並沒在意。

見蔣沐凡上車後,她朝車隊方向點了點頭,示意司機那邊可以出發了,而後摻著嚴常軍朝後面的一輛黑色保姆車上走去。

她絲毫沒有察覺到,在那年輕人跟嚴常軍說完什麽事情之後,嚴常軍一直嚴肅的臉上,閃過了一絲久違的陰狠。

……

殯儀館位於永寧市郊區的棲鳳嶺裏,要去機場的話,得走一段環山路。

蔣沐凡無心欣賞沿途的風景,一路上只是低著頭,眼中暗沈的呆望著放在腿上的白瓷罐子。

他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搭在那精致的瓷蓋子上,一下一下有節奏的輕點著,像是在給安放在裏面的人哼唱一首幽緩的歌。

正出神著,忽然車身一個右轉,蔣沐凡被猛的甩了一把尾,不由嚇了一跳。

他本沒想著說什麽,就聽見前面開車的司機樂呵呵的開了口。

“誒喲,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沒事兒吧小夥子?”

“沒事。”蔣沐凡淡淡的回了一聲。

這個小插曲沒有影響他任何,就在蔣沐凡又準備將思緒放在懷裏的白瓷罐子上的時候,前面的司機又開了口——

“哎,你說這人生在世吶,真是說不準,是吧?這小黎從小就身體好,長得人高馬大的,誰能想到能遇到這種事。”

聽見說到了方黎,蔣沐凡這才擡起臉,朝駕駛座看了一眼。

開車的司機是個胖胖的中年大叔,看起來四十多的年紀,一身黑西裝,收拾的幹凈又體面,氣質看著不像是個專職幹司機的。

那司機說完,見蔣沐凡沒出聲,便朝倒後鏡裏看了一眼,沒成想跟蔣沐凡來了個對視。

蔣沐凡的眼睛一直好看,按賀振華之前說過的話來說——那就是個黑亮黑亮的玻璃珠子。

只可惜現在這對兒玻璃珠子只剩下黑,一點兒都不亮了。

那開車的大叔看見蔣沐凡這模樣後,事不關己的“嘿嘿”笑了兩聲:“你就是那個小蔣吧?我猜抱骨灰盒的就是你,年輕人,你還挺有兩把刷子啊。”

這話聽著不是一般的刺耳,蔣沐凡冷著臉開了口:“你這話什麽意思?”

“沒什麽意思沒什麽意思,這路開著無聊,跟你瞎聊兩句。”

說完,大叔回了個頭,一臉的狡猾:“別把臉擺這麽難看小夥子,我跟你可不是對頭。”

蔣沐凡下意識的摟了摟懷裏的白瓷罐子,神色防備。

大叔悠哉悠哉的打了個彎兒:“我也姓方,方甲琨,嚴寧前夫的親弟弟,小黎的親叔叔。”

“你跟著小黎叫我小叔就行,我這人看得開,對你跟小黎的關系沒什麽意見。”

就光看方黎小叔的這張嘴,就知道這人不是什麽善茬。

而且方黎葬禮上的車隊司機,找誰也不能找到這方甲琨的頭上來,蔣沐凡不禁皺起了眉——

這其中肯定有事兒。

蔣沐凡曾經聽方黎說過,他爸媽離婚的原因很覆雜,不是單純的感情不合的問題,而且他爸進局子的這檔子事兒,聽說也跟嚴家有關系。

但方黎畢竟是個學音樂的,跟嚴家方家的深層接觸都很少,再往細說也就說不清了。

方黎父親出事之前,方黎就因為蔣沐凡的事,跟家裏的聯系就很少了,事出之後更是,所以曾經跟蔣沐凡說到家裏,也就是隨便嘮嘮家常的說上一兩句,兩個人誰都不怎麽在意這陳芝麻爛谷子,還離自己八丈遠的家族糾紛。

蔣沐凡在聽到開車的這位是方黎的親叔叔之後,大腦開始飛速運轉,琢磨著這方甲琨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,這老嚴家讓這方甲琨給他當司機,這其中的用意又是什麽?

棲鳳嶺的山路是彎道又多又險,車根本開不快,方甲琨也壓根兒不著急似的,慢慢悠悠的帶著剎車朝下滑。

“那您是方黎的叔叔,怎麽把您安排著當司機來了?”蔣沐凡下意識問。

方甲琨笑了一下:“害,被算計了唄。”

蔣沐凡通過前面的倒後鏡,盯著方甲琨和方黎那有點神似的眼睛。

方甲琨也瞅著了蔣沐凡在看自己,想了一想,滿不在乎的開了口——

“按照禮法,這抱骨灰盒的差事該是亡人的後人,但小黎年輕沒個一兒半女的,他姓方不姓嚴,今天你這位置,本來應該我那小兒子來坐。”

方甲琨揉了揉鼻子,“嘿”了一聲,緊接著說:“可誰知道這嚴老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,我這前兩天都接到消息了,才把我那小兒子從國外叫回來,結果到跟前了,成你來打頭陣了。”

蔣沐凡坐在後面靜靜地聽著,沒吭聲。

然後就見方甲琨無奈的搖了搖頭,道:“嚴寧和嚴老的面不好見吶……”

他忽然擡起了眼睛,看了一眼蔣沐凡:“我們本來是說好了的,今天要跟嚴寧嚴老一塊兒在這車上……聊點事兒。”

說到這裏,方甲琨可能是怕蔣沐凡多想,又哈哈樂了兩聲:“不過你放心,這是我們兩家的事兒,跟你沒關系,你怎麽樣上的車,我保準怎麽樣的把你送到地方。”

蔣沐凡沒理這個老不正經的,他有種不好的預感:“方黎他爸跟他媽已經分開這麽久了,你們怎麽還有聯系?”

“幾個項目的小糾紛,十年前的大渾水了。”

方甲琨輕描淡寫,又不想說的太多,還想從蔣沐凡這裏套點什麽東西出來:“以前也就是還有小黎在,我這兒還能跟老嚴家搭上話。”

蔣沐凡看得出來,方甲琨這是臉上不急,心裏早都已經被這次放鴿子折磨的火急火燎了。

“看來今天我耽誤您的事兒了。”蔣沐凡淡淡的說。

方甲琨長嘆一口氣:“所以說你有兩把刷子,今天這次見面,我們已經提前兩個月約好了,臨了了你居然能讓嚴家給我打起了感情牌。”

提前兩個月?蔣沐凡心裏一驚。

雖然方黎病重了一年,但提前兩個月就開始布置今天的事,未免也有點太早……

與其說太早,不如說太冷漠。

嚴寧這個人,在此生唯一的兒子的葬禮上,還不忘捎帶手談她生意上的事。

蔣沐凡冷冷一笑:“提前了兩個月?呵,真可悲啊,方黎居然到死,也沒能讓她媽全心全意的為他傷心一回。”

說完,蔣沐凡撫了撫懷裏的白瓷罐子:“這嚴女士可真不是一般人啊。”

“嚴寧?”方甲琨意外道。

他又朝後視鏡了瞅了一眼,而後順著下山的路打了一把方向,等回正了方向盤,方甲琨無奈的說:“別提嚴寧了,整個嚴家就屬她心軟。”

“怎麽說?”

“這女人看起來手腕硬,實際上都這一把年紀了,還在嚴常軍手裏當傀儡呢。”

“就拿我大哥,方黎他爸那件事兒來說,嚴寧要是不跟那外國佬結婚,我大哥早被嚴常軍弄死在監獄了,這些事兒小黎都不知道,當初還求著他媽他姥爺救救他爸,殊不知就是他姥爺把他爸送進去的,可見嚴寧坐在那麽高的位置上有多沒用。”

方甲琨的這一翻言論是蔣沐凡沒想到的,聽得他是雲裏霧裏。

雖然一時半會兒縷不清這其中因果,但聯想到來到精德以後,嚴寧一直要他避開嚴常軍,而自己偶爾碰見嚴常軍的時候,空氣就無比緊張,嚴寧也是戰戰兢兢,仿佛分分鐘自己就會被嚴常軍拉出去斃了一樣。

再結合這方甲琨給的信息,蔣沐凡暗暗覺得——

大概自己那分分鐘會被嚴常軍做掉的感覺不是憑空臆造的,嚴寧應該是真的在避著嚴常軍,讓自己留在方黎身邊的吧。

而嚴常軍,應該也是真的想斃了自己,那老頭兒能做得到。

想到這裏,蔣沐凡本以為自己會先恐懼,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懷裏抱著方黎的原因,他沒有一點不安,甚至還有點淡然。

但方甲琨這話匣子一打開,他的不安就越發收不住了,眼看著自己的“大事”就要被耽擱,蔣沐凡也不是個場面上的覆雜人,方甲琨也顧不上什麽話術了,直接開門見山的打聽——

“叔問問你吧小夥子,這次送行完,老嚴家後面是怎麽安排的呢?”

蔣沐凡一瞬間仿佛是想通了什麽一樣。

手裏有著嚴常軍把柄的方甲琨,跟嚴家接班人廝混多年的小白臉,被安排坐在一輛車上,如果這真的是嚴常軍的意思,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呢?

……

“毫不開玩笑的說,您那深信不疑的嚴老可是一直想弄死我的。”

蔣沐凡眼睛透過後視鏡盯著方甲琨油光鋥亮的腦門,慢慢悠悠的說道:“我本來連參加方黎葬禮的資格都沒有,是方黎的媽媽最後安排我送方黎最後一程的,這裏面大概,沒有嚴常軍的主意。”

方甲琨:“怎麽可能?這麽大的事嚴寧可做不了主。”

“所以你要不動腦子再想想,咱倆為什麽能在一輛車上。”

蔣沐凡的目光越來越冷——

“或者,你要不腳底下使使勁兒,看這剎車還管用嗎?”

【作者有話說】:在這裏跟曾經有在看這篇文的小夥伴們道聲歉。

這個時候才回歸,確實是很對不起大家,生孩子很辛苦,養孩子也很叫人焦頭爛額,一時間我沒辦法平衡生活和寫作之間的關系,所以斷更了這麽久,實在抱歉。

但我初心從未變過,說話算話,這篇文是一定要完結的,能寫一個自己喜歡的故事不容易,我也很珍惜曾經追過的朋友們,盡管看的人寥寥無幾,但也不會辜負大家。

好了,現在我回來啦。

在這裏,對能看到這番話的朋友們,道一聲萬分感恩,期待你的繼續支持,感謝感謝!

【PS:恢覆日更了哈家人們!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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